银行票据市场灰色资金链调查
导读：
时近年底，在紧缩政策已成定局的情况下，各银行受制于信贷额度约束，信贷投放的势头已经得到遏止。但是，在纷繁复杂的资本市场的边缘地带，仍有大量资金在违规的情况下进入资本市场。近日，商报记者走访了全国票据市场最发达的杭州，从当地的中介和各地到杭的银行票据业务人员那里，对此资金流出的过程“窥得一斑”。
汇票融资
银行审核不严营造灰色土壤
浙江制造业非常发达，民营企业的活跃度也居全国前列，由于很多企业购进原材料和交易结算都使用票据(即银行承兑汇票)，票源十分充足，因而造就了发达的票据市场。同时，在正常的支付功能外，银行承兑汇票经常会被一些企业当作融资工具来使用——企业向银行缴纳票面价值一定比例的保证金(一般为50%)，开立银行承兑汇票，马上就可以到另外一家银行贴现拿到资金，贴现时需要有真实的贸易背景、合同资料等材料，并缴纳一定的利息和手续费。
但是，在同业竞争激烈的情况下，为了多做业务，很多中小银行在做开票和贴现业务时基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审核不严，为资金的灰色流动创造了生存的土壤。
“从理论上讲，开票、贴现都是正常业务，但里面的水很深。”某国有银行票据部门人士表示，“现在杭州的票据市场有很大一部分交易已经形成固定的‘链条模式’，在这个‘链条中’既有银行也有企业，还有必不可少的中介。一笔业务从表面上看要经过很多步骤，但实际上打款非常快，通常是当天签协议，当天放款。”
据透露，“链条”模式为：企业开票——中介——信用社——城商行——股份制银行——国有银行。
做做手脚
企业做假银行抬手开“光票”
在这个链条中，“光票”是指没有开户资料和合同资料的银行承兑汇票。按照国家有关规定，如果企业想在银行开票，必须能提供具有法律效力的购销合同及其增值税发票，而银行必须审核购销合同和增值税发票的真实性，否则就不能开票。但是，据一位在业内工作多年的人士称，“现在在银行开票简单得很，方法也有很多。”
一种方式是骗取银行汇票。例如，企业A首先与企业B联手，伪造交易合同，然后反复使用同一增值税发票原件，再找一家审核宽松的小银行骗取银行承兑汇票，或者干脆买通银行内部工作人员在审核上“抬抬手”，票就到手了。还有的企业干脆非法购买、借用别的企业贷款卡、财务专用章等资料自己和自己做业务，“左手”倒“右手”，伪造交易合同开票。“在苏浙一带，有很多小公司专门贩卖注册好的皮包公司，按照注册资金的不同标价不同，小到几百万元大到上亿元的公司都能买到，注册资金越多的价格越高。”
还有一种方式是银行也参与其中。企业与银行事先达成某种协议或默契，银行在开票方面给予企业宽松审核(或基本不审核)的条件，而企业除了将保证金存入银行外，还要在银行需要的时候将贴现资金存入银行一天或几天，帮助银行完成存款考核后，即可将资金划走。
“就和放贷款是一样的，存保证金开票是很简单的事，银行审查的时候可以仔细可以不仔细，为了放贷收手续费，就放呗。”该人士如是说。
如何贴现
中介包揽“包装”申请贴现
如果一家企业已经开出了“光票”准备并将票据变现，首先要找的就是中介。
上周末，商报记者在杭州以咨询票据业务为由联系到当地的一家从事票据中介业务的公司，据工作人员介绍，他们公司从事票据中介业务已经五六年了，不管是“光票”还是正常票都可以做，并暗示商报记者如果把业务交给他，将会得到一笔不菲的回扣。
“如果是有交易合同等资料的票，利率水平按量走，通常是小额的贵，大额的便宜，量多的话可以商量。”该工作人员表示。当商报记者表示如果是“光票”呢，“如果是光票，我们可以把剩下的所有手续都办好，银行要什么资料，我们都能提供，贴现利率相对要高一点，但高出的幅度不大。”
据了解，一般银行在办理贴现时，需要企业提供增值税发票、交易合同等资料。但是，如果企业手中的票据本身存在瑕疵，比如没有真实贸易背景，或在票据背书环节，前手后手的关联关系、逻辑性不够强，中介都可以进行包装。“这些中介其实就是票据包装公司，帮助企业把没有真实贸易背景、不符合银行贴现条件的票据进行包装，以满足银行贴现要求，拿到资金。”
在做好贸易背景资料后，中介将票据拿到银行(大多为信用社或监管较松的地方银行)申请贴现，可以从中盈利，表现为利差或咨询费。
贴现机构
信用社钻政策空子无限收票
第二步做好之后，中介就会将票据拿到信用社申请贴现，而信用社为了做业务盈利，一般对票据贴现是来着不拒，资金很快就会放出。
众所周知，作为金融机构的最末端，农村信用社的资金非常有限，并不足以支撑源源不绝的票据贴现。“信用社通常拿到票以后会立即以卖断或者回加买的方式将票据转让到城商行，因为一般信用社在股份制银行和国有银行没有授信或授信很低无法进行票据转贴，而在城商行则有较高的授信。”银行票据部门人士称，“信用社盈利靠的是走量，一笔业务只赚一点点。因为资金有限，所以在当天或者第二天就会将票转走，换来资金继续收票。”
至此就需要谈到贷款额度问题。“当前，各银行的信贷额度都会受到约束，而农村信用社并没有纳入央行的监管系统，所以它们可以无视额度限制，无限度地收票。”[page]
“借助这个模式，企业可运用贴现资金循环操作，并将此泡沫越做越大。理论上说，如果一家企业有足够的授信行，那么就可以在完全不用自有资金的情况下，无限扩大手中的现金规模用于资本操作，其危害可想而知。”
链条终端
几番周转最后国有银行发款
“在完成前三步之后，后面的票据流动都属于正常范围内。一般来说，票据的最终流向是国有大行，企业拿到的资金实际上也是从国有大行出来的。”
一位从事票据业务多年的银行人士详细讲述了流动过程。“举个例子，城商行从信用社买断一张票后，并不会留存很久，因为城商行本身的资金也有限，于是这张票将会转贴现给股份制银行。但是，一般来说，票据在谁的手中，额度就在落在谁头上。股份制银行并不愿意用有限的额度来做票据转贴。这时，城商行会通过卖出回购(即在转贴时与股份制银行再签订一份回购协议)、股份制银行买入返售的形式，将此张票据的信贷额度最终留在城商行。以此类推，股份制银行再用同样的方式转贴给国有银行。国有银行会持票一直到回购协议生效，再将票据打回给股份制银行，股份制银行再打回给城商行，由城商行持票向承兑行(即开票行)收取票面资金。到此，一张并不合规的承兑汇票完成了它的资金周转过程。简单来说，就是信用社收票，国有银行出钱。”
“现在这个模式最快可以省略中间两家‘过桥行’(即城商行和股份制银行)，信用社收完票之后，‘过桥行’甚至不用走资金，直接签协议、做账，国有银行发款。这个过程在一天之内就可以完成。”
新闻链接
监管层有意将信用社信贷额度纳入统一管理
按照去年高峰时的数据，票据融资一般占月信贷额度的30%左右，高的时候甚至达到50%。在如此大的规模中，有多少票据是通过上述方式完成流通的?又有多少资金流入股市、楼市?这个数字恐怕无法统计。
有银行管理层人士表示，如果是银行主导的票据业务非正常增长，“泡沫”累积到一定程度，将危及银行未来的支付能力。如果虚增的因素很大，就表明没有那么多资金在银行体系内;而有了“虚假”的存款，银行再去发放贷款，一旦票据链条断裂，数次周转产生的资金效应将会消失。
不过，有接近监管层的银行人士表示，监管部门已经注意到票据市场上的风险，从去年起，监管层对于企业开票后直接贴现的业务，曾多番口头提示风险。接下来，监管层已经有意将信用社信贷额度纳入统一管理，具体规定可能在明年出台。该人士表示，如果规定出台，信用社的额度将相当有限，疯狂收票的势头将会得到遏止，对我国票据市场的健康发展起到有力的指导和规范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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